再记鼓浪屿——夜色中的回忆
这是午夜,一个人,坐在日光岩旁的小别墅天台上,月光模模糊糊的,随着最后一场演奏会的结束,悠扬的小提琴和钢琴的末音符稀释了,女高音的清唱也渐渐淡漠了,融化在死寂的月色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海风载来了海的湿咸与低吟。琴声唱罢涛声起,意境深远。海峡对面的鹭岛灯火未息,霓虹靓丽,而周围的老榕与群楼则早已暗淡而沉默了。
两个月了,再访琴岛未料是这样一个晚上,游人大批的挤在渡轮里喧闹着回厦门了,少量的留恋者也在温馨的旅馆里安然睡去。夜色中的琴岛静极了,空洞的骑楼牌坊,死寂的廊柱圆窗。这座饱经风霜的小岛似乎在夜里才会追忆自己悲伤的过去。
自鸦片战争后,1843年,第一幢西洋风格的别墅就扎根到了琴岛,随着各国使馆以及富商政客军阀的迁入,一幢又一幢的使馆豪宅相继完工,竞豪奢,华丽的洛可可,精细的哥特,富丽的巴洛克,大气的罗马拜占庭。。。。这座海上的花园成了权贵的穷奢极欲的乐土,随着后来大批文人艺术家的融入,文化气息日浓,浮华落寞,优雅细腻,琴岛渐渐脱离了厦门母岛与黑暗的内陆,俨然成了与世隔绝的天堂,有豪门的奢靡、权势的跋扈、骚客的词曲、艺人的音画。每一天,都有许多故事在上演,太多历史掩埋在这些废墟下,太多旧闻深藏在那破败的高墙中。
是夜,借着昏暗的路灯,一个人,摸出了别墅,附近热闹的小店已然悄无声息,斑驳的旧墙爬满了藤蔓骑满了野草,墙后面,一幢又一幢的旧别墅静默着,黑洞洞的窗口,和着海风,唱起了忧伤的歌儿。看惯了繁华与喧嚣,偶尔体验一份荒凉与寂寞,何尝不是生活的另一种诠释。岁月在琴岛上几乎是缓慢爬行着的,一年又一年,一百余年就这样在静止中滑落了,曾经彰显气派门第的牌楼早已黯淡斑驳了,繁复精细的花纹也爬满了青苔,凋谢了细腻。如今,那些大使教士官僚贵族早已化入历史的烟尘里,只有石门楼下残破的狮子貔貅还趴在原地,忠诚的等候主人归来。空寂的街道小巷里弥漫了许多哀怨与悲伤,那些忧伤的楼群惨白的裸露在月色里,门窗漆黑空洞,不时掠过的野猫带起丝丝阴气,老榕树的气根密密麻麻的垂下来,像漆黑的长发一样在风中摇曳飘散。夜渐渐深了,海雾无声的笼罩了下来。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信步随行。手指轻轻划过墙上模糊的花纹,抚摸着装饰的兽首与苍苔。独徘徊。仿佛高墙后豪华的酒宴刚刚结束,那华丽的舞步和优雅的舞曲刚刚消停;使领馆外,仿佛听到漆黑窗洞里迫害的惨叫与哭泣;仿佛看到阴沉的笑脸在高大的廊柱后面苍白的消失;仿佛看见曾经热血涌动的文胆豪情。树很深,夜很深,楼很深。
海峡对岸的都市也熄灯沉睡了,黑色的夜空如死寂静,这是鼓浪屿的海滩,深夜的海风从远方带来夜航船汽笛的尖鸣,潮水刚刚退去,沙滩清洁而光滑,白日里游人的痕迹早已被静静的海潮抹去了。灯塔孤独地站在海风里守望,路灯默默地倚在昏暗的小路上,夜猫悄悄地躲在黑暗里狞笑,海潮依然唱着万古不变的歌谣。伸开双臂,无穷的黑夜充斥了无际的苍穹。海涛载着绵绵不断苍凉的声音从无尽的黑暗中涌来。碰撞,飞溅,坠落,无数的浪花沿着无边的海岸顺着无尽的时间撞落进我心深处。黑暗之海,清空了心中所有的浮躁与困惑,是孕育思想的摇篮,多少儿女情长,多少热血激荡,此时都沉寂了。曾经,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看惯了白昼喧闹的大海,夜晚才是独自体会它的悲伤与壮阔之时,那种深远,那份苍凉,如此清晰而澄澈的展现出来,不知道曹操想到了谁,我,仿佛看到了悲愤的精卫把刺骨的歌声淹没在无边的暗潮里。沧海横流,看一出,闹剧,壮剧,悲剧,喜剧
作者:纵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