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童话》影评:童年的记忆芬芳
在你的记忆里,童年,是什么?
也许,是第一次吃凤梨的滋味;是第一次去泡温泉;是一个闷热无聊的暑假;是曾经流行的歌曲;是讨厌的午餐配菜的味道;是初恋;或者只是穿着新衣服的喜悦。
《岁月的童话》,是吉卜力的一部杰出作品,它将一出童年的回忆,精致的绘成了画卷,呈现在我们眼前,勾起无限的怀旧和感伤。与宫崎骏致力于描绘一个深邃唯美的魔法世界不同,吉卜力的另一个巨匠高畑勋则将自己的主要力气都放在了周围的普普通通的生活,用一种平静恬淡的笔触,去勾勒我们普通的生活里的滋味和感动。代表作如《萤火虫之墓》、《我的邻居山田君》以及《岁月的童话》,都是这样的杰出代表。
也许,我们都如同电影的主人公妙子,在承受了繁忙的城市生活的压力与枯燥之后,会怀念起乡下的清新,会回忆起童年的往事。电影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回忆的点点滴滴》,我们正是伴随着妙子,沉浸到了对过去的每一个细节的回忆里。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在家里的撒娇,出去温泉旅游晕倒,百无聊赖的暑假里的广播操,学校里的青春期发育的尴尬,初恋的男生,童年的梦想等,一个个微小的细节,都鲜活而清晰的浮现出来。现实里,则是一次回归乡野的旅行,去追寻童年的回忆,去寻找乡下的质朴和清新。在这次乡下的体验中,慢慢和农村的青年骏雄产生了好感,对生活有了全新的体验。
电影采用的双线叙事的手法,一条是现实已经成年的妙子的旅行见闻以及乡村生活的体验;另一条是点点滴滴浮现出来的小学五年级的生活片段。电影采用了高度散文化的叙事结构,放弃了传统电影一般遵循的因果闭合的循环和嵌套。以这样两股主线互相围绕作为主心骨,外面浅浅淡淡的勾勒出一种素描水彩一样的浅浅色调。那些记忆的碎片,是逐一慢慢堆砌出来的,是互相平行的,没有轻重之分,如同漫天的花瓣一样,都很漂亮,而毫无差别。以一种开放性的结构,来容纳不同的记忆碎片,随意、包容而缺乏内在联系,但是围绕主旨来铺陈更能体现出生活本来的样子。两条主线的交替,就是记忆与现实的交替,回忆的撞击,因为这种结构,而更加深邃而有力了。
另外,电影最打动人的地方就是对于回忆的捕捉,对于童年往事的叙述。童年的意象和乡土的结合使得这种对于个体童年的回忆上升到了人类的感触。乡土农村是所有人的童年,而选取示例的巧妙,也暗合许多人曾经的样子。一深一浅两层怀旧的情愫,已经牢牢抓住了观众。然后,是音乐的精心选取。我们发现电影的配乐,非常巧妙的选用了切合时代潮流的配乐,披头士也好,乡村风也好,从日本的民歌、儿歌到风靡流行乐歌曲,再到美国和以色列以及罗马尼亚等各个国家的异国风潮的引入,如同那个纷纷媚外的年代,很容易把人带回那个年代的记忆里。其他就是从凤梨罐头和凤梨的味道的比较的味觉里,温泉华丽的浴池的视觉里,等等各种感官的刺激下将一份回忆的盛宴摆在了我们面前,有声有色,面面俱到,细腻入微。这种浪漫的写实风格,感伤而充满了对旧日的怀念,将一个亦真亦梦的往事历历在目的呈现了出来。
虽然这是一部动画,但是高畑勋也将电影的长镜头和定点拍摄引入了进来。凝固而缓慢的镜头,加深了回忆的深邃和缓慢。妙子在列车上驶往乡下的时候,午夜的寂静中,她一个人坐在窗边慢慢回想往事,随着列车有规律的颠簸,以及窗外光线的闪过,一切都渐渐沉淀了下来,除了偶尔孩子的跑过,和深夜里妙子偶尔的轻微动作和最后的起身。整个镜头就这样沉静的放在列车的过道门口,有距离的凝视和观察着这一切,体会着其中的宁静和回忆的美好。
还有就是在于导演对于日本传统美学的继承。日本电影在吸纳日本传统文化里,走在前列并且对后世影响巨大的就是小津安二郎。小津的电影里,成功引入了禅味和俳句的传统美与韵味以及物哀的忧伤雅致格调。高畑勋则再次成功的将这个传统引入了自己的动画。一些空镜头,长镜头完全在于意境的刻画上。最为杰出的就是采花的时候,朝阳升了起来,所有忙碌的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劳作,肃穆的看着朝阳的升起。老太太双手合十,低头默默念诵,金色的阳光沿着山岚和绿树慢慢铺洒过来,直到所有人都沉浸在朝霞的灿烂里,这就是一种天人合一的传统东方美。而其中那些琐碎的物件成为勾起感伤往事的关键,则是物哀之味的最好体现。
而那种充满情趣的细腻的饱含深情的浪漫写实的笔触,则带有了普鲁斯特的情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东方版的,微缩精简版的《追忆似水年华》。那些充满物哀之情的旧物,是那么清晰而真实的将记忆带回曾经早已逝去的旧日光阴里。从歌曲到物件以及街景乃至人群举止的高度还原,以及对于传统采花生产染料过程的真实细致的再现,都是写实的精髓,这种怀旧感伤的写实笔触,总是容易牵动人心的。但是,小妙子开心的走到天上,以及最后回家的列车里时空交错遇到过去的自己和童年的伙伴们,这些非现实的浪漫手法也被大量的运用了,如同精致而恰当的点缀,使得影片充满了情趣。这就是一个真实无比的梦幻啊。
最后,谈谈电影的绘画风格和画面。区分两股主线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绘画的风格。我们会发现,回忆里的场景,都是淡淡的水彩,画面里都有大量的留白和色彩的渐渐消褪淡化。显得十分怀旧和抒情。这就是懵懂的童年和感伤的往事,略带朦胧而又真实婉转。现实里,则是色彩鲜艳,轮廓鲜明和对比强烈的画面。显得十分真实和艳丽。两种风格,都依靠精致细腻的画风来统一。这是吉卜力一直坚持的手工绘图的特殊美。
高畑勋的动画里,基本上不会出现宫崎骏那样的充满想象力的魔法世界。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思考却是一致的,就是一种简朴朴素的返璞归真的憧憬,一种田园牧歌式的向往。大城市永远是烦闷和憋屈的,乡村和山野才是人类的真正家园。这部电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如同一股山野的清风,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清新舒爽。
作者:纵览